南方日报1999年01月28日 
【类目】
【地区】
【版次】8
【标题】“红楼”乱弹
【正文】 

 
 □赵牧
 
 
 　　同样是古典名著，叫花子都有能力踊跃评说《水浒》；《红楼梦》就不
 同，过去除红学家或自命的红学家，大众都很有自知之明，靠边凉快去了。
 原因无它，多数中国人对烈火烹油的富贵生活太隔膜，即使遵照伟大教导至
 少看五遍，甚至加上拧耳朵听解释，也未必弄得清大观园究竟在南还是在北
 ，也未必搞得明白富人自杀为什么非要吞金？若不知深浅往里钻，就可能像
 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吃坏了肚子又晕头转向，一头拱进宝二爷的被窝不说
 ，还放出许多震天响的恶屁。
　　　
 　　近来“红楼”内好像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有刘姥姥嫌疑的人向穷乡亲报
 告红楼几日游见闻，乡亲们听得直咂嘴。“刘姥姥”说得起劲，人们听得带
 劲，忽有“红楼常客”看不过，喝道不要胡说八道！不要炒作自己。　

 　　在盛行炒作的时代，这种断喝多半没用。再说“刘姥姥”说了点老眼昏
 花的印象错了又何妨？即使大众受到“刘姥姥”的误导又能如何？最令人迷
 惑的是，中国人为何总喜欢为这样问题争论不休？

 　　论及“红楼”中事，就权威而言，刘姥姥自然是要靠后站的，因为在“
 红楼”内，既有袭人这样早和贾宝玉私通偏得老祖宗欢心的“小人物”；也
 有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的晴雯，虽然有心和主子“公通”却无缘份，反落个“
 狐媚偏能惑主”。更不用说还有无所不知、最有资格炒卖红楼隐私却被塞了
 一嘴马粪的焦大……

 　　不过，靠后站不等于靠边站。在“红楼”混过的，最不济也吃过几顿饭
 或见过上下吃什么。为生存计，这些人一旦出了红楼，申请个饮食业执照，
 开个“红楼家宴”饭店还是可以的吧？这样的事并不稀奇。事实上已经有过
 ，将来还会有。记得８０年代初，有人向我说起他一生中最自豪的事：“我
 给某某某牵过马。”他这话的前提当然必须是我没牵过。如果我也牵过，他
 还有什么自豪？这人的见识肯定超不过刘姥姥，不过我觉得他的心态和刘姥
 姥都很“健康”。其实《红楼梦》中人物，可能也只有刘姥姥的心理最健康
 ，别人让她作诗，推不过也就作，一句“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个老母猪
 不抬头”笑倒了多少富人穷人。这是“纯粹的娱乐”。不像薛蟠的黄诗，只
 能哥儿几个关起门来偷乐。

 　　设计刘姥姥这个人物，不知曹雪芹是否有意阐述“幸福源于自足”的道
 理？不过说起这个道理，《红楼梦》还是太隐晦，应该看明史，李自成破城
 时，明朝末代皇帝一边手刃自己的女儿一边说：“不幸生在帝王家。”史书
 如此痛快了当，但那个古老的隔膜仍在，因为在一个只能用权力来解读权力
 的历史中，想当皇帝的太多，想把女儿嫁给皇帝的太多，想自己也勾搭上皇
 帝哪怕是土皇帝的太多，而事实上是天无三日，所以哪怕被塞一嘴马粪也有
 其自豪之处了。

 　　四大古典小说名著，《红楼梦》独能成“学”，隔膜可能是最大的原因
 。至于《水浒》、《三国》等有如足球，是人人都能谈上三天三夜，反显得
 没了专家。

 　　当然，随着科技进步以及人类收购隐私的本领日见强大，《红楼梦》的
 神秘感也许会消失，何况今人越来越擅长什么“解构”技术。比如可以假设
 ，“红楼梦”这出悲剧也许可以避免，如果那时发明“伟哥”，皇帝要遍幸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有何难哉！如是元春说不定能产下个“龙种”，家族的命
 运也可能就此改写。这就像文庙香火千年不绝，孔夫子某代孙便时常可见一
 样，我就见过三个。当然，这情形对搜索垄断红楼隐私的却很不利，因为现
 在已可见到这种情况：你们都在瞎扯蛋，要说“我自家隐私”，自然是“我
 ”最权威。
 
 
 
 


【版名】海风
【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