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到10月，陈爱莲带领她的学生赶赴上海、深圳、珠海、南
京、杭州、广州、武汉、厦门等30多个大中城市巡回演出大型中国古典舞剧《红楼
梦》300多场，所到之处观众掌声雷动。普遍认为这台舞剧对于林黛玉的形像塑造，
与原著和其他艺术形式相比，既有审美上的延续，又有自身质的变化和形的飞跃。
年逾六十的陈爱莲素有“东方舞蹈女神”之称，被人视为活脱脱的“林妹妹”。贾
宝玉的扮演者刘玉薇在表演中动作有棱有角硬气十足，让观众叹为观止。 

         　　■9月21日下午4点10分，记者赶到北京市爱莲舞蹈艺术学校，陈爱莲
演出去了。5点15分，记者见到了陈爱莲，她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 

         　　记者：您觉得舞剧《红楼梦》有哪些最吸引人的地方？ 

         　　陈爱莲：最吸引人的地方？应该说整个舞剧都很吸引人，因为小说
《红楼梦》本身就很吸引人。（笑……） 

         　　记者：林黛玉这个人物很难演，您是如何把握的？ 

         　　陈爱莲：林黛玉有着羸弱修长的形体和多愁善感的气质，她清纯脱俗，
对爱情至死不渝。由于外部环境的不允许，使得她对人对事物就有一种扭曲的表现。
我们应该体谅她，她进贾府时才13岁。 

         　　开始进贾府，我强调她的体弱多病、小心谨慎，挖掘她内心深处的东
西，她投奔外祖母本身就带有希望，对生活有一个美好的憧憬，像一朵“含羞待放
的花朵”。突出她见到宝玉的情景，完全是一种喜剧气氛，表现出“这个哥哥我好
像见过，这个妹妹我好像见过”的特定情景。这使她对未来生活充满希望。夜读西
厢的独舞、双人舞，充份表现她在贾府与宝玉两小无猜春风得意的形像。葬花，她
想到了她的命运和结局，但她还是充满希望的。宝玉梦见她，是一种非常甜美的形
像。先结婚后焚稿，这与一般的艺术形式表现出来的悲剧意识不同，大悲剧很容易
表现。 

         　　记者：现在流行一种论调“搞舞蹈的都是吃青春饭的”，您会不会因
为年龄的关系，在有些动作上有困难，是不是在上场之前需要服用一些药物？ 

         　　陈爱莲：我热爱舞蹈，她是我整个生命的全部。在塑造林黛玉这个角
色上，我体会到舞蹈决不是吃青春饭的艺术。任何事业都是年轻人的，但事业也是
需共建共享的，不能分那么清楚。在很多年以前，50多岁的前苏联舞蹈大师乌兰诺
娃，在北京演《罗米欧与朱丽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大家都称她的舞蹈像风一
样轻轻地吹，像云一样轻轻地飘。我当时就想，我也要像她一样。作为一个有志气
的中国人，如果有条件出那么一两个“乌兰诺娃”又有什么不好。 

         　　今年，西藏的一个画家专程来北京看我的演出，开始还替我担心，
“陈爱莲年纪不小了，演一个年轻人会不会特别难受”。观看完演出后他对我说，
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您简直太棒了。 

         　　记者：您以后还会继续跳下去吗，是否会考虑起用新人？ 

         　　陈爱莲：也许我还会跳下去，也许不久将结束我的舞台生涯。我差不
多一直过着台上台下的双重生活，大部份时间都用在塑造角色上面，和这些角色一
起同生活、共呼吸，林黛玉是我最喜欢的角色。我希望有一天，我的学生能够担纲
主演。我会尽可能地起用新人，让他们有更多的机会，使他们更快更好地成长起来。
 

         　　记者：您看起来这么年轻，一定有什么保养秘诀？ 

         　　陈爱莲：保养秘诀那谈不上。这可能是我的职业带来的好处。我平常
几乎不用高级化妆品，就连擦脸油也很少用。我每天排练都要出汗，就像做蒸气美
容，其主要是通过排汗来护理肌肤。一个人经常运动，那当然看起来会年轻些。就
像体育运动员虽然户外运动多一点，他们也比一般人年轻，只不过皮肤稍显粗糙一
些。 

         　　记者：90年代初，名人办学几乎成为“时尚”，您是不是趁这股“风”
创办您的学校的？ 

         　　陈爱莲：应该不是吧，笑……我从12岁开始就以床单当大幕，以床板
当舞台，和小朋友一起表演跳舞，至今已有四十几个春秋。 

         　　中国的舞剧表现了一种独特的无可替代的价值实体。80年代中期，中
国舞剧、中国古典舞剧，正慢慢从舞台上消失。我唯一想做的就是把中国古典舞、
中国民间舞传下去。看着我的学生从一个个天真幼稚的孩子成长为可以担当舞剧
《红楼梦》重任的演员，我心里比什么都高兴。我是从孤儿院走出来的，我知道孩
子们需要什么，我会把他们带好的。 

         　　在陈爱莲的家里，贾宝玉的扮演者刘玉薇，一身便装，淡黄色的外套、
白色牛仔裤和低帮便行鞋，没有明星的派头。一眼望去就很“贾宝玉”的她，在陈
爱莲的“大观园”里来去自如，俨然是另一个主人，不时地为她的老师接电话，或
是做其他事情。她习惯微笑，也许她已把这当做一种舞蹈语言。满脸孩子气的她，
一闲下来就比比划划，不仅步态轻盈，且有棱有角，硬气十足。我提问题的时候，
她说：“我好紧张，能不能不用采访机啊！” 

         　　记者：你对贾宝玉这一角色是如何把握的，是怎么把小说中的他转化
为舞剧中的他？ 

         　　刘玉薇：我还没有完全把他刻画得很标准。贾宝玉，反对封建，比较
向往自由，喜欢女孩子，其性格比较女性化。我对他有天然的好感。因为他有很多
地方都跟林黛玉很相像，不慕功名利禄。 

         　　我还不能完全把人物表现出来，老感觉差点儿。应该说，小说中的贾
宝玉和舞剧中的他差别不大，只不过人物更加浓缩了。你想要把一部文学巨著改编
为不到两小时的舞剧，能不对原著中丰富多彩、波澜壮阔的生活场景和众多的人物
事件、矛盾冲突，进行取舍、概括和提炼吗？我们主要着力于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
把他们独特的性格，运用舞蹈的肢体语言展示给观众。 

         　　记者：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这套舞剧的。你是一个女孩子，要想扮
演宝玉肯定会有一些困难。 

         　　刘玉薇：是15岁，那时候，我脸圆圆的长得很像宝玉，个儿也够，和
陈老师配戏刚好。一开始排戏的时候，感觉好吃力。因为女孩子要跳出男孩子的感
觉毕竟好不容易。刚开始我从录像带上学，学完陈老师又手把手地教，给我抠动作。
我还不太会演戏，因为舞剧不是纯跳舞，它是生活中的那种。 

         　　记者：看来，你要想反串了。 

         　　刘玉薇：不，她一教我男孩子应该怎么、怎么的时候吧，我就看一下
做一下。因为男孩子都是这样的（动作），我那会儿还是那样的（动作），觉得自
己好像林黛玉。陈老师演什么都很投入，她的眼神只要和我一对，我就觉得我就在
“夜读西厢”，感觉到她是黛玉，我就是宝玉。她眼睛有戏，像在说话。 

         　　记者：你们在排练或是表演中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 

         　　刘薇：特别的事儿？让我想想。在厦门演出的时候，就是宝玉结婚那
一场，结婚最后宝玉发现新娘是薛宝钗，当时就傻了，然后就求老太太、求贾政、
求王夫人，
他们告诉我，就是宝钗。最后一个动作，跑，横着跑，跑跑……一下就发病晕过去
了。我就在跑、跑……可能是被衣服或是地板绊了一下真摔在地上了，当时感觉到
上半身很麻，躺着了。幸好这是一幕戏的最后一个动作。摔应是有控制地摔在地上，
很轻，那天我就失控了，摔得很重，台下都有反应。后面还有一场戏，他们说要换
装，我顾不上疼了，跑起来就接着换装。演完戏后，感觉头上摔了一个大包，觉得
很疼。 

         　　记者：你们的演出反映怎么样，对你自己来说你还有什么遗憾的地方？
 

         　　刘玉薇：反映很好，在90％的地方，演完戏后，观众都不走，要签名
或是和我 们照相。在广州特别热闹，大大的舞台都挤满了人，我们往台阶上站，给
他们签名，这真是头一回。以前在看电视时看到过，轮到自己头上了，不相信是真
的。我的动作有一些缺点。还可以男性化一点，硬一点。要让人一看，“这是个男
孩儿”。 

         　　记者：听说你已经留校任教了，今后有什么新的打算？ 

         　　刘玉薇：是的。现在，我教一年级的民间舞，三年级的古典舞（助教）。
平均下来，一天自己上两节课，教四节课，晚上还要备课。我准备明年在北师大艺
术系念夜大本科。 

报导／石朝格
北京青年报99-10-29